王元朗颐指气使惯了,忘记了在这个屋子里的人,几乎没有一个身份在他之下,显然他才是“受支配”的角色。
看到众人全都无动于衷,他才反应过来,有些恼羞成怒,冲着屋门外的人喝道: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”
偏偏这些人要么是尚书府的,要么是裁决司的,要么是京兆府的,个个心说你算哪根葱,并看向自家主子,一时也没有动。
姬天圣没有照顾王元朗的心情,道:“燕离,这是怎么回事?”
燕离不慌不忙地说:“倘若逃犯在这个位置躲藏,在场那么多位高手,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气息?从柜子外的撑簧锁可以看出来,这其实是一种很普遍的防盗手段。众所周知,撑簧锁很容易遭到破坏,不适合用在装有贵重物的箱柜,其主人通常会在紧靠柜子的地方凿一个暗格,如此一来,即使盗贼摸进来,破坏了撑簧锁,也只会拿走一些不太贵重的物件,大程度降低损失。”
“暗格?”
燕离的手在柜子的内侧摸了一圈,果然摸到一个凸起的方块,轻轻一摁,原本严丝合缝的内壁顿时裂开一个口子,“咔咔”的开成一扇小门,里面果然是一个与柜子等高的暗格。
暗格的左边堆满了金砖,右边是光彩夺目的金珠银饰,一个满身血迹的小姑娘,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些珠宝上,木然且缺少生气的眼睛,涣散而没有焦点,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。
金砖珠宝,本身带有金石银玉的气息,虽然微弱,也足以混淆,致使叶世倾等人都未曾察觉。
“她就是黑山逃犯?”众人屏住呼吸,像在打量一件珍宝。
不错,小姑娘正是被李天养抓来,关在地牢里的玥儿,也就是黑山逃犯。
叶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,不知怎么的,突兀地想起昨晚的那段对话。
外界的光投射进去,因为刺目,玥儿不得不闭上眼睛,可再睁开时,依旧木然且没有生气。
但在看到叶晴时,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“天真烂漫”的笑容:“姐姐,伤口还疼吗?”
叶晴忍不住用右手抓紧左手臂的衣袖,有种**裸被人围观的慌乱和羞恼,但这个动作更大的含义却是自卑。她无法想象,如果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,该是何等的绝望。
玥儿站起来,向着众人甜甜一笑:“小女子名叫玥儿,大哥哥说的没错,那个人想要欺负玥儿,所以玥儿把他杀了。玥儿是从黑山逃出来的,虽然人间与黑山没有不同,可是兰姨死前说过,哑巴叔叔在黑山用二十年积累下来的心血,一定要交给‘好人’,如果有谁是‘好人’,请拿着它,毁灭黑山。”
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本粗陋的,用草绳钻孔勉强串连的小本子。
二十年的心血?关于黑山的秘密?
蓝玉看着它,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,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,当成自己的功劳交给圣帝。
燕离心道果然,笑着伸手去拿。
玥儿却忽然间收了回去:“可是,这里面有一个明知道玥儿的身份,还把玥儿抓来偷藏起来的坏蛋,玥儿担心坏蛋抢走它,所以请大哥哥先把坏蛋抓起来,玥儿再把它给你好不好?”
燕离微微一怔,道:“哦?是哪个坏蛋把你抓来的?”
玥儿小手一伸,毫不犹豫地指着叶世倾说道:“就是这个坏蛋!”
全场俱惊,倘若她的指证是真的,那么叶世倾岂非与黑道有牵连?甚至是黑道的卧底?
叶世倾脸色微变,沉声道:“玥儿姑娘,你我不过初次见面,何来抓捕偷藏一说?你为何要污蔑本官?是否有人指使你这么做?”
“大哥哥,他好凶,玥儿好怕。”玥儿小脸苍白地躲到燕离后面。
清楚前因后果的燕离,当然知道她在演戏,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这个弥天大谎。
虽然这个情势不在他的剧本里面,但这个时候就该“痛打落水狗”。
他朝着姬天圣微微躬身一揖:“陛下,臣其实很钦佩叶尚书,如果是在昨天之前,臣绝不会相信叶大人会做出这种事。”
“昨天之前?”姬天圣敏锐抓住要点。
燕离装出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:“昨天夜里,臣与好友受到叶尚书的千金所邀,来到尚书府做客,不料无意中发现叶大人居然在拷打自己的亲生女儿,并要求她怨恨自己,以此获取快感和满足,简直丧心病狂!臣以为,如此禽兽不如之人,做出窝藏黑山逃犯的事并不足怪。”
叶晴娇躯一震,俏脸瞬间被抽去全部血色。然后,在马关山等人投来的诧异目光中,她就像一头被人激怒的雌兽,尖声叫道:“你胡说,我没有邀请你!”
“什么叫信口雌黄,本官今日总算见识到了。”
叶世倾怒不可遏地说,“自打晴儿生母逝世,本官便将她当做最后寄托,决意终身不再婚娶,以免新妇委屈了晴儿,本官待晴儿之心,日月可鉴,你攀诬本官,究竟意欲何为?”
说完也不等燕离回应,目光柔和地转向叶晴,满脸的柔情,“晴儿,为父待你如何,你心中总该有数的,是吗?”
叶晴心中一颤,那柔和的目光,柔情的脸孔,是她十多年以来的噩梦,攥左臂衣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,并微微颤抖着,她低下头,声音沙哑:“父亲对女儿的宠爱无与伦比,能成为父亲的女儿,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。”
燕离眉头微皱,想不到她的自尊心强烈到这个程度。宁愿继续受辱,也不愿被拆穿么?
极端的自尊心,衍生而来的,便是极端的自卑。
王元朗冷笑道:“燕离,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
燕离一哂:“怎么这句话成了你的口头禅?”然后转向姬天圣,“臣请传唤证人唐桑花。”
“传!”
唐桑花就在附近,很快就被人带过来,当理解了场内的情势后,立即道:“陛下,叶尚书鞭打叶晴,确实是臣亲眼所见。”
叶晴猛然抬头,咬牙道:“唐桑花,你跟燕离早就搅在一块了,你们的关系谁不知道?但是,这可是杀头的大罪,我劝你别跟着他犯蠢!我根本没有邀请你们,不要再胡说了!”
没想到全力为叶世倾开脱的,居然会是她这个受害者。
唐桑花十分意外,而且非常愤怒,愤怒于她为了维持可笑的自尊心,如此的作贱自己。
可她终究比燕离更了解叶晴,思考了片刻,她的眸子里忽然满是哀伤,走过去,很心疼地用手轻抚叶晴的脸。
叶晴不由僵在原地,想要开口质问,却感受到她真心实意的怜爱,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,那种直注心房的温暖,就好像娘亲一样,无尽的委屈,化为滚滚的泪珠,夺眶而出。
“晴儿,你娘她你娘她”唐桑花感同身受,难过的想哭,“你娘她早就死了。”
“你”叶晴本能想反驳,唐桑花只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,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,就又咽了回去。
“她死了?”颤抖的唇瓣,吐出撕心裂肺的痛苦,“那我这十几年受的又是为了什么?”
她猛然间推开唐桑花,转向叶世倾,发出一声宛如恶鬼般的厉啸:“为了什么!”
然后,她运转元气,化为强烈的气劲,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撕碎,她的伤痕,她的痛苦,还有她的自卑,便**裸地呈现在众人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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