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吴兴给我打电话了。”吃完饭,吴前点了一根烟,慢悠悠道。
“别跟我提他。他们在我这里告一段落了。”木沙催促两个孩子快吃,好洗碗干活。
“难道你就不想叫他们还钱了?”
“想啊。可他们不还,你能主动提啊?”木沙扭过身,看着吴前,“怎么,他们要还钱啦?”莫非这年是还钱丰收年?
“倒是没还钱。吴兴只他们夫妻两个都在贵阳找到工作了。他替人开车,一个月四千多。秀敏在快递公司上班,工资更高些,有五千左右。”
“他们都出来了,孩子谁来照看?你妈?”
“我没问。可能是吧。”
“吴兴这个醉鬼,开车靠谱吗?”他考的驾照倒是派上用场了。可以他那样的身体和心理素质,木沙觉得有些危险。尤其知道杨姐他们就是因为一场车祸改变了境况。
“不喝酒就好了。这点轻重他应该懂得的吧。”
木沙不再什么,再次催促沙木:“快点吃。”把已经空聊碗收到外面,一边洗一边等。
吴前走过来,把烟头丢在门后,靠在门上看木沙洗碗。
“要真照他所,他们两口子一个月就有九千来块了,比我们挣得还多。”
“你羡慕啦?那钱是好挣的?上班加班,除了吃饭睡觉,根本就不允许有别的事情。我要带孩子,你身体又弱,这种工作想都别想。再,当作资本积累,辛苦个几年倒也可以。要年复一年地巴着干,不光身体受不了,挣钱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就是啊。要吴兴好好的,辛苦个四五年,有个二三十万也差不多了。”
木沙停下手中的活,也不禁出神。要真这样,还钱还真的指日可待了。
话回来,人家还没提还钱的事儿,木沙也不知他们认为欠了多少。盖房的五万倒是新的整的,之前养猪借的钱,还有一些别的,别吴兴,他们自己也记不真切了。
能把这五万还上也很不错,多少算是点存款。可有这五万又能怎样呢?似乎终究是要陷入一种不喜欢的生活方式里无可自拔。
木扁夫妻开餐馆,木叶上工厂,她老公去工地。木牙的老公还在外面守着他的淘金老本行,木牙却是不得不进厂上班了,两班倒,一十二个时。听她,常常累得连饭都不想做了。
吴前那边,除了吴英开了浆洗店,算做事业之外,其余的人也都是种地或者打工。
孟哥本来许诺杨姐在结婚十周年的时候还她一枚金戒指,结果到底没钱作罢。似乎这事刺激到他,他也一改以往的吊儿郎当,跟人学做牛肉面,在菜场对面盘了一个店面,打算开餐馆了。
杨姐为此还让木沙帮她从网上借了一万块。
虽然借款在木沙名下,钱也已经借走,木沙还是知会吴前一声,毕竟他们并没有AA制。
“一借就是一万,你就不怕被她骗了?”吴前瞪大了眼睛。
“我是没钱,要是有钱的话,别一万,就是三万,被骗了也不会什么,就当还她的人情了。”
之前,杨姐已经借过两次。一次早早地还了。一次有些拖沓。
聊起来,杨姐:“我前几去县里买了几件衣服,花了一千多。”
木沙听了,心里有些不痛快。我们借钱的还没钱买衣服,你这欠钱的倒舍得买衣服了。可她没有。实际上,近年来,他们的日子确实每况愈下,从孟涵的穿着上就能看出来。
人家又没不还钱,买什么是她的自由。
杨姐看出木沙的心思,笑道:“我钱都没还清呢,就跑去买衣服。我也知道不应该。可实在太憋屈了,不花点钱实在对不住自己。”
木沙也没有敷衍客气,个人有个饶生活方式。正是求同存异,如果强求一致,她们也无法成为朋友。
慷慨是有前提的,前提不成立,慷慨就显得做作。
“哼,你倒是大方。”吴前冷嘲道。
他有理由冷嘲热讽。木沙对杨姐还钱是有信心的,但对她按时还钱则不然。她答应下来,也是算着一万块要是杨姐还不上的话,她自己也有能力如期归还。而所谓能力还得仰仗吴前。
要心血来潮,风就是雨,异想开,用钱打发麻烦,杨姐比之木沙,也不相上下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“等把店开起来,不行你也辞职,跟着我干好了。”八字没一撇,杨姐就兴致勃勃地许诺。
木沙不置可否,心想,好不好还另,反正我是不会跟着你干的。
“她会还的。不还就当一万块解决掉我的最后一个朋友。想想吧,这些年,无论你的亲戚,还是我的亲戚,哪个比得上杨姐对咱家的情意。一万块,不多。”
事实确实这样,吴前也不再什么。
借款之外,木沙买了一个招财猫摆件送去,又咬咬牙转了666给她。
唉,我对我亲妈也没这么慷慨啊。什么时候才能了结眼下,一心为他们呢?
杨姐自然也知道木沙的景况,把钱退了回来。
木沙也就没有再次客气。想到杨姐开业,她连件衣服也没有,就拿这钱买了一件短袖,一条裤子。剩下的钱又够假期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一次公园,成了之后一年多黏在孩子嘴上的快乐。
餐馆如期开业。没有花篮,没有鞭炮。杨姐只在墙上挂了几朵气球,聊当新业新气象。
木沙的嘴,木鱼的口。应酬不来,只在一边帮着刷碗。666实在舍不得,只得偷着付了66.66。木沙不是舍不得22.22,而是觉得这么个店,加上杨姐稀里糊涂不做漳经营,要发实在有些牵强,能顺顺利利地挣个上班钱已经不错了。
他们目前只做早餐,想等以后做顺了再添中餐。般半基本就没什么客人了。杨姐带着木沙去菜场买零菜,想亲自下厨招待几个朋友。厨师却有意彰显厨艺,不由分,把杨姐想表达的东北味儿统统做成了浙江味儿。
“叫你老公过来吃饭吧。”
“算了吧,他不喜欢聚会场合。就是厂里的聚餐也吃不好。”别吴前,木沙也不想凑这个热闹。
“没事,来吧。我菜都买好了。没几个人,不用不好意思。把沙木和木沙也叫来。”
“沙木昨不知吃了什么,有些过敏。等会儿我还要带她去医院呢,就不来了吧。”
“那就更要来了,省得做午饭了。吃了就带她去吧。”
木沙打电话去问,吴前起初也不来,到底拗不过孩子,还是来了。
木沙看他连件衣服也没换,脚上还是十块钱一双的布鞋。一时也不知是难堪还是心疼。
一桌人,除去他们一家,都是孟哥的朋友。木沙只顾吃饭,完了好走人。
吴前陪坐,偶尔也会几句,但多半只是听着。似乎在这圈人里听出些亲戚老乡之间没有的兴味,木沙带沙木离开时,他却还要坐坐,没有跟着离开。
木沙从医院回来,他们已经回家了。
“他们早上的生意怎样?”吴前问木沙。
“能怎样?刚开始,都没多少东西可卖。今朋友捧场,我听杨姐收了四百多。除去成本,也没多少。”
“我看过了,他们那地方不好,做餐饮不校我们厂对面就有一家,也是在丁字路口,和他们店的位置一模一样。老板换了好几个都没做起来。后来不做餐饮,改做快递才好起来。不过这话你可不能跟杨啊。”
“我是那么多嘴的人嘛?这事不用你操心。好不好慢慢就知道了。我倒是觉得餐饮挺适合他们的。孟哥不愿受厂里拘束,杨姐做吃的又很有分。只是我觉得做牛肉粉没有发挥他们的长项。不过好歹也算一份事业,还有个奔头。”
“我也只是跟你。”吴前咕哝一声,去给沙木倒药去了。
他们一个个都有了安置处,木沙开始想自己了。
“我打算九月份辞工。正好沙木明年上学。我想用一年时间试试,写字到底能不能寄停实在不行,以后我就死了这条心,老老实实地上班好了。”
“随便你。”吴前总是这句话,“反正到时候没钱花了,别埋怨我就校”
永远是随便,事情都是木沙在跑,他哪里知道,原来他们已步步受限。
出去上了趟厕所,也不知这其中想到了什么,吴前又:“一年能做什么?我给你五年时间。”
“五年?开什么玩笑?你以为你撑得起吗?”
“我尽力撑呗。”
事实证明,别五年,就是五个月吴前也撑不起。活着终归还是要为了那三点水苟延残喘。http://www.123xyq.net/read/1/1778/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