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言已久的雍州刺史之争终于尘埃落定。
皇帝敕命临城公萧联除东扬州刺史,出任雍州刺史,兼领军,元月后离京赴任。
萧黯听闻,立即去岳阳王府。
岳阳王萧察正要召他前来,见他自己找上门来,立即臭骂一顿。
萧黯也怪不得兄长大发雷霆。
他在这竞争职位的关键时期,觊觎堂兄舞伎,可是胸无大志、眼无礼法,心无手足之情。
尤其是竟敢在东宫幽会偷情,于公于私、于情于理,都是大忌。
反而是东宫萧联,以德报怨,虚怀若谷,更重兄弟间情义,宁愿割爱让出美妾。
这些事,怎愁没人告知皇帝。
萧联和萧黯两人高下立见,皇帝心中又怎会没有判断。
萧黯老老实实的等兄长骂完,只是,被骂不是他此来目的。
萧黯见萧察气消些,才出言道:“暂丢了雍州也无大碍。在元月前,请兄长务必循规蹈矩,做出反省之态……”
萧察不耐烦道:“你知道什么!萧联去了雍州,头一件事,自然就是翻查我的老账!”
萧黯苦口婆心:“兄长且听我的劝。堂兄元月后才会启程西进,在这之前,兄长万莫再生事端。”
萧察很是心烦,含糊答应了一声,便赶他出去。
出门前,萧察又嚷了一声:“萧联惯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,那舞伎定已是他的探子,你只尽快逐她出去!”
萧黯含糊答应。
萧察与萧黯两兄弟彼此最大的默契是,都指望对方听自己的话,都没怎么听进去对方的话。
岳阳王侧妃王氏族突然殁了,据是得了急症。
京中各宫府听闻无不震惊。
不认识王氏之人,也听过她的声名。她是被预言有极贵之命的女人,竟会屈身侧室身份,青年早逝。不由得,自家对卜筮符谶的信念也有动摇了几分。
认识王奚蔼的人,想到她向来娴雅无争,与人为善,无不伤心,亲眷们更是痛彻心肝。
王氏门阀主母,亲自向贵嫔请旨,要求为女儿亲执属纩礼。
贵嫔感念其慈母之心,念及王奚霭身为侧室,又无所出,王氏以女儿待之,不算大违礼法。
于是,下懿旨答允。
王氏主母率女眷侍妇浩浩荡荡赶至岳阳王府。
金华宫蔡妃娘娘骤闻此事,震惊伤心之下,便病倒了,已难理事。
岳阳王府治丧事都是岳阳王妃打理。
岳阳王妃也是王氏女儿,自然要遵从娘家长辈意愿。
王氏主母亲眷亲自为王奚蔼行属纩礼,礼仪有除亵衣,洗浴、熏香、着新服等。
王氏主母在女儿遗体上发现了她真正的死因:自缢而亡。
再问得知,王奚蔼身侧数位贴身婢女内侍已被岳阳王下令处死殉葬。
王氏亲眷在岳阳王府大闹。
萧察以子婿礼拜王氏岳母,哭得肝肠寸断,对任何质问都缄口不答。
岳阳王妃王氏也陪拜一旁,陪着掉泪,也不肯话。
王氏不肯善罢甘休,哀怒之下,诉告至御前。
皇帝立即派内侍监官去质问萧察。
在皇使逼问之下,萧察哭诉了真相。
原来是王奚霭与萧联在光宅寺私会,被萧察撞破。他羞恼之下,辱骂了王奚蔼几句。谁知她竟如此性烈,当晚便悬梁自尽了。
他悔不当初,伊人已逝,他本不想出此事,以使逝者担污名。
皇帝又派内侍监官去质问萧联。
萧联自闻听王奚霭暴亡,便病倒在塌。
皇使到达鹤鸣殿后,左右内侍搀扶着萧联艰难走出,接受质问。
萧联气息虚弱,承认在王奚霭去逝前一日,他们在光宅寺见了面。
然而彼此只刚问了几句安好,岳阳王就赶到。萧察出言辱骂王奚蔼,萧联气不过,与他争执了几句。
没想到,王奚霭竟因此事竟被岳阳王逼死。
萧联不承认他与王奚蔼是私会,只是自己送供奉时正偶遇她去上香。
皇使去后,皇太子也亲至鹤鸣殿。
皇太子问萧联,他为何无缘无故的去幽会王氏。
萧联唯有痛哭以对。
他万分自责懊悔,只觉是因自己素日声名狼藉,才导致表兄妹间偶然相会,也使岳阳王在意,才连累奚蔼含辱死去。
亲长们的问话,萧联也不自辩,恨不得随奚蔼而去。
皇太子又问萧联,那日王奚蔼看见他,是什么态度,是高兴,还是不高兴,或是惊讶?
萧联这才停止痛哭,努力回想当时情境。
起先是,王奚蔼命身边一位内侍监送来一把旧扇,那扇子是旧日里,萧联亲自绘画制作,送予奚蔼的礼物。
那内侍监还带来一句她的口信,约他同去光宅寺上香。
当日,他先赶到光宅寺,在车中远远的见到王奚蔼果然轻车简从来上香,也并未见岳阳王同行,他才进寺去会。
王奚霭一见着他,好像是高心,但也是惊讶的。
彼此刚问了几句安好,萧察就突然到了。
萧联断断续续了实话。
皇太子不再细问。
命鹤鸣殿宫奴看守住萧联,只不让他出鹤鸣殿一步。
皇太子去后,萧联忽然觉醒,前后事似有不合情理之处。
萧联立即命侍从去岳阳王府打听消息。
侍从回来报,岳阳王侧妃的几个贴身的侍女内侍被岳阳王赐死殉葬了。
萧联思前想后,才渐渐明白过来,原来自己与奚霭都落入别饶圈套了。
萧联想不到,会有人这样狠心。
萧察为整倒他,竟然不惜奚霭的声名,和性命。
萧察当日好话尽,海誓山盟求娶王奚蔼,不但骗了王氏高门,也骗了萧联。
萧联将自己珍爱之人,让给了他,原以为他也会珍视,可他却拿她当作博前途的棋子。
他求娶她,一开始就是谎言!
奚蔼的极贵后妃命,君子避之,裙趋之。
做君子有何用?只是成全了人!
可恨!可恨!可杀!可杀!
萧联打起精神命宫奴更衣,又逼侍从送他去岳阳王府。
萧联平日温和,宫奴都不大怕他,然而自幼养成的奴隶自保本能让他们意识到,今日的主上不可违逆。
萧联车驾到达岳阳王府。
萧察亲自迎到仪门,称他为八堂弟,好似全然遗忘从前的龃龉。
萧联看他装出的那副哀哀欲绝的样子,恶心又愤恨。
萧联上奠,三拜奚霭。
奠礼后,萧察回礼。
萧联忽然毫无征兆的拔出剑来,直刺萧察。
事起突然,也完全出人意料,所有人未及反应。
萧联不会剑术,剑舞都不会,他只知利刃能伤人。
也果然伤了人。
萧察没躲开,被萧联摇晃的利刃挑破了肋上的一点皮肉。
萧察立即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剑
萧联感到剑穿透萧察衣物后,便再拿不住。
萧联的世界,突然凝固、空旷、无声……只剩下颜色。
血色,钻出素白锦衣,在人身上四处爬行,慢慢吞没整个世界……
萧联无声无息的栽倒在地。
萧联没死,萧察那点皮肉伤,也远不致死。
但老皇帝吓得魂飞魄散,他的两个孙子,一个竟敢杀人,一个竟然差点被杀。
这不就是他日夜担心的骨肉相残吗?
老皇帝气的老泪纵横。
擦干眼泪,下了重手。
皇帝敕命,圈禁临城公萧联,无赦永不得出鹤鸣殿。
蠢圣旨让东宫恐慌,这是终身圈禁之意。
这道圣旨也让金华宫恐慌,行刺堂兄这样大罪,既未夺爵也未免职,仅是圈禁。来日圣意转圜,自可赦免。
而两宫就此公然生嫌隙,朝臣自然是要倒向来日主君东宫的,那么金华宫前路则更为艰难了。http://www.123xyq.net/read/2/2215/ )